口述 / 吴晓波(微信公众号：吴晓波频道)

离2019年结束还剩两个多月了。今年，面对错综复杂的国内外形势，中国目前的经济表现又是如何呢？

10月18日，国家统计局公布了2019年前三季度的经济数据。今年第三季度，全国GDP同比增长6%，而前三季度同比增长6.2%。另外9月份的物价指数也出来了，同比上涨3%，创下六年来的新高。

今年不少商品的价格都出现明显的上涨，比如水果、猪肉等等。于是在经济速度下行和物价上涨之间出现了一个名词——“滞胀”。

在宏观经济学中，“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常常被提及，但很少有人讨论“经济滞胀”。

一般而言，一个国家经济发展良好，居民收入增加，消费需求则会被刺激。所以当社会总需求大于总供给时，物价就会上涨。这种情况被称为“通货膨胀”。

而当经济发生衰退，企业裁员，失业增加，居民收入减少，消费就会受到抑制。这个时候经济动力没有了，同时物价就会下降，“通货紧缩”就出现了。

在商业财经领域出现的“经济过热”或者“经济过冷”，指的就是上述两种情况。而“经济滞胀”，是第三种更让人难过的情况。

“滞胀”的全称是“停滞性通货膨胀”，指的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放缓，但同时出现高物价和高失业率的经济现象。

现代经济学框架成型后，供给和需求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无论是自由主义和新自由主义，或是凯恩斯主义和后凯恩斯主义，这些经济学流派所开出的种种药方都是为了解决通货膨胀或通货紧缩所造成的经济困局。

但是“滞胀”现象可以说是一种“富营养病”，就如同高血压、糖尿病，难以通过货币政策的调整得到真正的治愈。

在世界经济史上第一次受到“滞胀”困扰的国家是上世纪70年代的美国。

二战后的美国受战争红利的影响，经济得到刺激。经历20多年的发展，美国城市化进程彻底完成，并出现了一个庞大的中产阶层，他们具有充沛的消费能力，但同时也意味着劳动力成本抬高。

在此背景下，1970年美国的通货膨胀率高达5.9%，而经济增速下滑到了0.2%，“滞胀”开始出现。这时候，美国一直奉行的凯恩斯主义，已经无法解释这个现象了。

随后1973年的石油危机加深了美国的“滞胀”。当时，美国的工业生产下降了15.3%，并整整持续了18 个月。

1979年，第二次石油危机导致美国的工业产值下降11.8%，失业率高达10.8%，创下二战后失业率新高。1980年，美国通货膨胀率飙升到13.5%，经济增速为-0.2%。

滞胀的本质原因还是实体经济缺乏增长，供给与需求出现失衡。

当时，美国支柱产业(比如钢铁产业)的市场出现饱和，新增岗位量迅速下降，不少年轻人失业。再加上西欧和日本的崛起，美国的出口贸易从顺差变为逆差，而科技发展却一直未有起色。这些因素导致了经济活力的不足。

而政府为了防止经济下滑，就采用了宽松的货币政策和扩张的财政政策：增加货币供给、扩大财政赤字等等，以刺激社会总需求。

然而前期的“放水”确实在短时间内对提高经济增长和降低失业率有所起效。但是由于产业经济缺乏增长点，超发的货币无处可去，最后就直接转移到了物价上。紧接着能源价格上涨，进一步加剧了通胀程度，也狠狠打击了制造业。由此一个难以摆脱的恶性循环开始了。

美国从1970年代起陷入“滞胀”，这个病一直生了整整20年。在福特、卡特和里根政府，美国先后服用了稳定货币供应量、大规模减税、放松经济管制等药方。

直到1990年代，信息化革命崛起，产业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决定性的增长时刻，这个时候“滞胀”才渐渐消失。

我们在讲述美国20年“滞胀”痛苦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投影到今天的中国？

制造业产能过剩、劳动力和能源价格以及农副产品的成本上涨，再加上外部环境，经济形势就变得非常复杂。

从去年9月到今年9月的整整一年里，中国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PMI在前六个月一直下滑。12个月中有9个月徘徊在50%的枯荣线，这反映了制造业的低迷与企业家的投资信心不足。

在国际贸易上，今年中国前八个月的贸易顺差同比增长了32.5%，但是进出口总额下降了2%，出口额只增加了0.4%。与此同时，在货币市场上，中国跟其他国家一样，都进入到新一轮的降息周期中。

种种景象表明，“滞胀”可能会成为未来中国经济的一个基本态势。

根据美国的经验，要真正走出这个困局，有三种可行办法。

第一是对消费升级所带来的需求结构进行调整，逐渐去除过剩的落后产能，引导、孵化新产业。

第二是采用稳健的货币政策，稳定物价上涨压力，将货币精准地投到能提供新增长的支柱产业。

第三是期待新技术革命浪潮的到来。

附：中国现代经济史上的两次“滞胀”

第一次发生在1987-1989年。这一时期货币发行增速在20%-30%。国家当时要“价格闯关”，想把肉、蛋、糖等民生物资的价格交给市场调节。结果导致猪肉价格涨了60%，蔬菜价格涨了32%。到了1989年，中国GDP增速跌至4.2%。

第二次发生在2007-2008年。当时由于国际油价大幅度上涨，制造业开始受累，同时猪肉等食品物价也出现上涨，导致当年的CPI一路飙升到8.5%。加上受到金融危机波及，中国GDP增速也从2007年的14.2%降到9.7%。